第五卷 第319章 威仪

　　七月十九，青州城外。

　　今日的天有些沉，给行进中的神监司一行十数骑增添几分肃杀的气息，到了接近午时，季北柠来到青州城下。

　　而在城门外，十几个旅装打扮的骑马者早等候多时，为首的是一身青衫的五十岁左右的天策府供奉柳元，其身后是于森等一众天策府修士。

　　“柳供奉，情况如何？”

　　季北柠马车一近，便下车向柳元问道。

　　柳元道：“凌睿在来怡阁摆下宴席，就等季掌司到来了，郡主和陈卓等人都已经在宴上，还有钟浩然与陈璇也在，不仅如此，浑天教、摩尼教的一些人，还有玉龙山的宋缺也都在。”

　　季北柠道：“哼，这鸿门宴挺热闹的嘛，天华剑宗的人呢？”

　　“林喆与王观剑带着几个后辈不久前刚到，不过我并没有接触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如何？”

　　“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我们的首要任务都是安全带走郡主，陈卓那小子如果不愿跟我们走就随他吧。”

　　柳元道：“可是陛下吩咐过陈卓也是很重要的，让我们尽量也将陈卓带回天都。”

　　季北柠冷声道：“若是陈卓不肯跟我们走呢，甚至对我们出手呢。”

　　“在无忧宫之时陈卓还不了解陈璇与凌睿凌绍甚至邪道有关，如今他知道了，应该不会那样被仇恨冲昏头脑吧，何况这一路上他跟郡主一起逃亡，在郡主的影响下，他如此侠义之人应该能想得通。”

　　“即便他想通又如何？别忘了，我的手上可是沾满天玄宫人的血。”

　　柳元轻叹一息，无奈道：“无论如何，还是先进城吧。”

　　天策府与神监司众人穿过城门，在一众百姓的围观中缓缓地往来怡阁走去，来怡阁门前，凌无忌早等候多时，见到车驾，未等季北柠出马车，便上前恭敬见礼。

　　“季掌司，柳供奉，无忌可算把二位盼来了，父王与妃儿妹妹已经在席上恭候多时，还有江湖上的许多英雄和本地的官员士绅都在恭迎季掌司与柳供奉的大驾。”

　　凌无忌笑脸相迎，柳元只是微微颔首，季北柠却是理也不理，从马车下来后，正眼不看凌无忌一眼，一股冷傲威严的气质令人身心颤抖，她径自领着众人走进来怡阁，完全当作凌无忌不存在。

　　凌无忌却也不怒，看着这一府一司的人如此气势汹汹嘴角反而勾起一道得意的弧度。

　　季北柠脚下生风，黑白分明的裙衫随风飘动，很快便来到宴席所在的沁园中，只见园内旌旗飘扬，宴桌成排，酒香浓郁，宴席上早已坐满了人。

　　陈卓凌楚妃一行皆在其中，那日为凌楚妃接风的众人几乎都在，又新增了天华剑宗的林喆王观剑几人，就连陈璇钟浩然以及十数个天玄宫旧人和成国义士也都在。

　　不过此时不像是为季北柠接风，倒像是迎战大敌。

　　而她却对这些人几乎正眼不看一眼，径自来到席间，对坐在上首的中山王凌睿冷声说道。

　　“中山王，好大的阵仗。”

　　凌睿那八字胡子轻轻一抖，笑脸相迎：“迎接季掌司岂能寒碜了，无忌，好好给季掌司介绍介绍席上的诸位。”

　　凌无忌上前抱拳道：“是，父王！”

　　季北柠手一摆：“不用，本掌司在天都还有很多公务，便不叨扰王爷，我奉皇命即刻便护送永明郡主与陈卓返回天都。”

　　在场之人都听说过季北柠雷厉风行、直接了当的行事风格，不过此时竟然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便如此毫不客气地要人，属实让众人吃惊不小。

　　凌睿却是面容和善，和颜道：“好，既然季掌司如此心急，小王也不好多留，不过陈少侠的堂姐陈宫主在此，陈少侠应该不会急着离开青州吧，何况他是天华剑宗的弟子，林大侠与王客卿也都来接陈少侠，就算离开青州，恐怕陈少侠不会跟季掌司回天都吧。”

　　季北柠凤眸微瞇，转身向陈卓问道：“陈卓，你如何打算？”

　　陈卓本独自坐一席，也被季北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惊愕，他还没有回答，便听到有人大声唤道。

　　“我天玄宫的少宫主岂会再随你回天都！”

　　季北柠循声看去，见一个黑衣短须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暴怒而起。

　　季北柠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哼，季北柠，你连我都忘了？十年前我可是差点就命丧你手。”

　　季北柠略微思索：“原来是天玄宫的劝万仇，你还没死呢。”

　　邓万仇怒道：“我是没死，今日我便替天玄宫的亡魂来向你索命。”

　　季北柠冷笑道：“就凭你？”

　　柳元与季北柠相识多年，对她的脾气与行事风格非常了解，但眼见刚刚到来便将气氛搞得如此肃杀，也不由眉头紧蹙。

　　他上前两步，在季北柠耳边轻声道：“季掌司，如今敌众我寡，还是不要过多激怒这些人，救出郡主要紧。”

　　季北柠却一点无所谓：“无妨。”

　　柳元心中叫苦，他虽然年长于季北柠，但朝廷中的地位远比不得她，境界也差不少，再加上性格原因，只得退到一边不再作声。

　　只见席中又站出一人，拍手阴阳怪气地赞道：“师姐好魄力，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失威严，真是让师弟好生佩服，陈卓我已经有意收其为徒，而且还要将我的宝贝徒儿许配给他，他不会跟你走的，至于凌楚妃，她老子杀害了我徒儿这么多国人，我可不能轻易将她放走。”

　　此人正是季北柠的师弟，纵横剑钟浩然，不过相比钟浩然在这里出现，季北柠更在意钟浩然所说的话。

　　“国人？”

　　钟浩然目光炯炯道：“想不到吧师姐，我的宝贝徒儿可是成国的皇族，今日便要拿下凌楚妃光复成国荣耀。”

　　季北柠却完全不惧，冷声道：“哼，成国？赵氏皇族？没想到冰晴这小妮子竟然是成国余孽，躲在无忧宫十几年我竟然不自知，可惜呀，成国已经灭亡八十年了。”

　　钟浩然还未回话，他的身后已经窜出近十人，齐声吼道。

　　“公主在，成国便在！”

　　季北柠一一扫视突然窜出的数人，见这些人满面忠心，暗想应该皆是成国的旧党。

　　“公主？嗬嗬，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你们的公主一并带回天都！”

　　她越说气势越强，摄得这几人无不凛然。

　　陈璇一袭华裙，含笑站出，不为季北柠的气势所动，从容道：“季北柠，凭你区区十几个人就这么大放厥词，未免太过猖狂，青州城可不是无忧宫，更不是天都，别说陈卓凌楚妃，你以为你还能走得出青州城一步吗？”

　　季北柠依旧不为所动：“天玄宫，无忧宫，成国，嗬嗬。”

　　转身对上首的凌睿厉声道：“好你个凌睿，想不到你竟然勾结了这么多反叛余孽，看来你真的要跟凌绍一样起兵谋反。”

　　凌睿赶紧解释：“季掌司哪里话，钟大侠是景国第一剑术高手，陈宫主是罗浮剑派寒剑宫的宫主，小王听说一个多月前陛下亲临无忧宫修好江湖宗门，小王也是效仿陛下，何况钟大侠是季掌司的师弟，他路过青州，小王岂敢不以礼待之，再者小王也并不知道赵姑娘是成国……皇室之后，况且季掌司您看，小王也没有阻止季掌司带走妃儿侄女呀，如何说本王要起兵谋反呢，季掌司真是大大地冤枉小王了。”

　　凌睿一口气说了一段话，语气卑躬屈膝，但正常人都看得出他是在故意为之。

　　凌无忌附和道：“是呀季掌司，我父王对陛下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现在要为难季掌司的可不是我父王，季掌司享誉天下，断不会轻易冤枉我父王吧。”

　　季北柠岂能不知这两父子的消遣之意，叱道：“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觉得恶心，凌睿，我就问你一句，放不放人？”

　　凌睿没有回答，那张瘦小的普通脸庞带着难以明着的笑意。

　　他能做到一镇拥兵自重的藩王，自有其过人之处，左右摇摆，伺机而动便是他最大的优点，一如这十几年来坐看朝廷与靖王相斗一样，此时的他最好就是不表明态度，让陈璇与钟浩然慢慢跟季北柠耗下去。

　　等时机到了，他再果断出手。

　　季北柠作为神监司一代掌司，对于这个喜欢坐山观虎斗的瘦小王爷又岂会不了解，只见她突然身影一闪，便如脱弓的飞矢一般掠向凌睿。

　　与此同时，柳元也已经向凌无忌抓去，而赵新红等一干人等也都向着凌楚妃靠过去。

　　擒贼先擒王，季北柠的策略便是率先拿下凌睿，以此要挟其他人，不怕不能安全离开青州。

　　她的境界已经是神念境上品，在场之人除了钟浩然尚能与她有一战之力外，其他人在她心中都觉得不足为惧。

　　而此时钟浩然又离凌睿过远，即便看出她的意图也无法及时阻止。

　　然而就在她逼到凌睿之时，凌睿的席前闪过一道灰色身影，脸如淡金，胸垂长髯，身影闪至，马上凝出一个闪著白光的气盾，将凌睿护在身后。

　　季北柠以指化剑，势不可挡地刺进光盾之中，却发现以她的神通竟然完全奈何不得这个光盾，不由秀眉紧蹙，暗想此席间竟然还有如此厉害之中。

　　“咤！”

　　那灰色身影大吼一声，光盾化元，竟然活生生地把季北柠给震退。

　　季北柠一招不慎，吃了一亏，稳住身体，双眸打量着这让她倍感意外的长髯老者。

　　“季掌司，王爷大摆宴席为您接风，您却说也不说便对主人出手，这可不是为客之道呀。”

　　季北柠微瞇着眼，咬牙道：“你是何人？！！”